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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閒聊] 鄭逸梅〈武俠名家平江不肖生〉

看板emprisenovel板作者luciferii (路西瓜)
時間. (2023-05-27 01:20:0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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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自《大成雜誌》第二○四期(1990.11.01)
原題〈回憶六十年〉(五十四)
重覆收錄於《大成雜誌》第二一五期(1991.10.01)
     〈回憶六十年〉(六十五)
  
  民國初年,盛行言情小說,如徐枕亞的《玉梨魂》、吳雙熱的
《孽冤鏡》等,纏綿憐惻,滿紙哀音,人們稱之為鴛鴦蝴蝶派,此
後一些作者紛紛摹仿,每况愈下,讀者覺得厭膩了,一個大轉變,
喜讀虎虎有生氣的武俠小說。當時寫這一類小說的代表,有「北趙
南向」之稱,「北趙」指河北玉田的趙煥亭,名紱章,著有《英雄
走國記》。《南向》指湖南平江向愷然,生於一八八九年,他著的
書更多於趙煥亭,寫稿常署平江不肖生。他懂得武術,一九一二年
,在湖南長沙創辦國技會,提倡中華武術。一九三三年任湖南國術
訓練所秘書兼敎育長。一九五六年,第一屆全國武術觀摩表演大會
,他任評判委員。他自己也有一手,因此以武俠小說著名於當時,
如《江湖奇俠傳》、《近代俠義英雄傳》、《江湖大俠傳》、《江
湖小俠傳》、《半夜飛頭記》、《江湖怪異傳》、《江湖異人傳》
、〈現代奇人傳》、《烟花女俠》,其它尚有《雙雛記》、《艷塔
記》、《獵人偶記》、《玉玦金環錄》、《留東外史》。

  《留東外史》是他的成名作,他是早期的日本留學生,尚在明
治四十年。他所寫的什九是事實。那江鶼霞太史公的哲嗣江小鶼,
是位著名的雕塑家,初留學日本,後再留學法國,《留東外史》中
的江新,指的便是小鶼。這時上海招商局有一輪船同名江新,是行
駛長江一帶的,客運貨運,生涯很盛。小鶼蓄着一撮羊鬍子,人很
風趣,他自歐返國,文藝集團星社諸子爲他開了宴會,戲問他:「
近來生意好不好?」把他擬作一艘輪船了。向愷然後又績寫《留東
新史》。
  
  他的《江湖奇俠傳》,是他成名之後,世界書局的沈知方請他
撰寫的。他在上海,杜門不出,從不與人酬酢,適包天笑主編《小
說大觀》,想請他寫小說,可是遍訪其人不得,後由《中國晚報》
張某的指引,才得訪到其寓所在新閘路新康里。包天笑有一小文談
及愷然:「向有烟霞癖,寓居一小樓,甚仄。室中除其如夫人外,
蓄有一猴一狗。猴與狗時起冲突,全仗主人為之調解。一日,向君
對我說:『屋子裏有三樣動物,都見到嗎?」我很詫異說,『只有
一猴一狗,怎麼有三樣動物?」他指着傍邊的如夫人道,「她也算
一動物。』他的如夫人握着拳頭打他,他笑道,「你難道還是靜物
,不是動物嗎?」他們慣於調笑,不以為忤。
  
  向君寫稿子,要到半夜才動筆,一直寫到天明。他的稿紙很是
特別,常寫極小的字,長不到一尺的紙,他每行可以寫一百四、五
十字,有時甚至一行寫一百七、八十字,却是筆直一綫,并不歪斜
。這樣排字工人覺得不很便當,常把它每行截短,從新粘貼起來。
他原籍平江,地近苗族,常和我談苗人的生活習慣,我因此請他以
此背景寫小說。後來世界書局沈知方,欲請其撰寫,我為之介紹。
沈以商人頭腦,見武俠小說能銷行於時,遂請他專寫那一路小說了

  
  過了一個時期,何鍵(芸樵)在湖南辦國術分館,請向愷然主
持其事,愷然欣然應命,離開上海,《江湖奇俠傳》尚沒有結束,
沈知方急於刊爲單行本以牟利,便請趙苕狂代作尾語,草草率率,
敷衍了事。及書出版,愷然看到了,大不滿意。有一次,愷然由湘
來滬,知方款宴他,請他再爲世界書局寫些小說,愷然故意拍拍他
的錢袋說,「今尚得生活,不再煮字療飢了」,原來知方付給他的
稿酬很低,《江湖奇俠傳》這樣暢銷,除微薄的稿費外,其它一無
補酬,他說的兩句話是有感而發的。

  《江湖奇俠傳》,各圖書館紛紛採購。商務印書館附設的東方
圖書館,毎日前往看書的絡繹不絶。但看文學書和科技書的,沒有
像看武俠小説的那麽多,一部《江湖奇俠傳》,因看的人多了,翻
得破爛不堪,字迹模糊不能辨認,便重行購置,歴經多次,又翻得
不成樣子了。明星影片公司,把這書拍為電影,取名《火燒紅連寺
》,胡蝶飾紅姑一角,這時都是黑白片,沒有彩色的。為了突出紅
姑,用人工着以紅色,居然吸引了廣大觀家,連拍了十六集,賣座
不衰。因此,這部《江湖奇俠傳》,又大銷而特銷。不料國民政府
忽然下令禁止武俠小説,沈知方不敢發行了。這時平襟亞創辦了中
央書店,他和知方是很熱稔的,便去拜訪知方,直截痛快地對知方
説:「這部書,世界書局决不能印行了,觸犯禁令,封起門來,這
損失是很大的。那麽與其擱着,不如給我作一折五扣書印行,萬一
封門,中央書店範圍小,且是獨資的、冒冒險無所謂」。知方一想
,這個人情樂得做,便無條件讓給了標亞,一折五扣,銷行之廣,
為任何小説所不及。那國民政府的禁令後來並未完全實行,因此襟
亞在這部書上,很發了一點財。知方深悔失策,欲待收還自印,可
是由於襟亞一折五扣的大傾銷,到了飽和點,暢銷書一變而為滯銷
書了。
  
  愷然寫〈江湖奇俠傳》,是載登在《紅玫瑰》上,同時世界書
局尚有《偵探世界》月刊的發行,由陸澹安主編。以偵探稿不足兼
登武俠小説,又請愷然別寫一長篇,當時愷然所標的一個篇名澹安
認為不夠通俗,改為《近代俠義英雄傳》,且毎囘加以評語,後來
也刊單行本。這書所記,大都是事實,沒有《江湖奇俠傳》的誕怪
離奇,銷數較遜。那《玉玦金環錄》是排日登在新聞報的副刊上,
登畢也刊印了單行本。其它幾種,銷行不多。愷然是寫慣長篇的,
大開大合,游刃有餘,他也偶然寫短篇小説,那就虎頭蛇尾,不夠
精采了。
  
  某年,我輯一刊物,適愷然又來上海,寓居大東旅館,我想請
他寫些稿、特去拜訪他。他頎然身長,一見如故,因他的自族某校
,我曾執敎過,有些淵源的。他說:「拋荒筆墨已久,不擬重作馮
婦」。閑談之下,我問他「尊作《江湖奇俠傳》,有崑崙派和崆峒
派之爭、是不是有這兩派?」他說:「這是出於虛構,只有少林派
、武當派等等,崑崙派和崆峒派是沒有的。且武俠小說,動輒飛檐
走壁,讀者認爲本領大得很,實則古時屋舍,大都是低矮的,所以
飛檐走壁,不算了不起,若然是現代建築,二、三十層的高樓,便
屬不可能的事了。

  寫到這兒,又想到向氏的無端受譏事,上海某書商發行《國術
大觀》一書,以向氏名重一時,托人轉懇向氏在《國術大觀》中,
列一編輯之名,以增光寵。及書出版,其中有一篇,謂:「太極拳
的單鞭,一無實用」。豈知其時有陳志進其人,對於國術有相當研
究,瞧了大不以然,便致書向氏,有云:「《國術大觀》之作,以
內容言之,名不符實,似不足稱為《大觀》。且對於太極事,尤不
免有門外漢之議論,恐為識者所笑。孔子曰:『知之為知之,不知
為不知,是知也』,何必强不知為知,作一知半解之言,而貽笑大
方。太極拿練柔以致剛,防身之法,莫善於太極拳,而君所知者,
只為單鞭,可云陋矣!蓋用拳之道,與醫用藥無二,藥無論貴賤,
拳亦如之。單鞭自有單鞭之用,不能因太極拳有單鞭之類則誤矣。
我國拳術之不發達,由於學之者,學此而輕彼,學彼而輕此,未窺
門徑,卽露輕視之態,畧知梗概,未知其奧,輒論其短長,多見其
不自量也……」。向氏立致一覆書,説明《國術大觀》,與彼無渉
,並責志進不應冒昧相誚,因此書信往來,大開筆戰。結果二人由
相嫌而成相契,向氏介紹志進同主湖南國術分館事,是眞所謂「不
打不成相識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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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編輯: luciferii (1.163.154.75 臺灣), 05/27/2023 01:20:44
※ 編輯: luciferii (1.163.154.75 臺灣), 05/27/2023 01:21:35
#1
: 原來平江不肖生是真的有習武@_@05/27 17:37
#2
: 讀這些舊時代武俠作家軼事很有意思 有穿越感05/29 03:39
#3          支持多多轉貼05/29 03:42
#4
: 支持多多轉貼+1 希望武俠版越來越熱鬧XD06/01 10: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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